神經世界．神經醫師

結束法式激情的熱吻，分開交纏妄想的胴體。你好，剛剛說你的名字是…？

    美劇「實習醫師」，每次我看了第一集就看不下去。第一幕就預告了全劇的精髓，兩個不知何許人也，亦不詳其姓名的男女，一絲不掛地躺在一起，後來才發現，是未來的上司。真是比扯鈴還扯。完全誣辱這齣劇的英文原名「Grays Anatomy ，格雷解剖學」，這可是解剖學的聖經，當我醫學系大三那年，聽到這名諱，是要趕快立正站好，現在竟然演成「飛越比佛利」版本，完全脫離學術。在醫院，睡覺都來不及了，那有時間搞男女關係。從電視劇中跳出，來到現實生活中…

    夜間七點的睡眠中心, 我感受到絲微的危險感, 因為我和高大的黑人技術員克里斯共處一室。白班的醫護人員都下班了, 受試的病人八點才會抵達, 進行過夜的睡眠檢查。這一個小時的空檔, 偌大的中心只有我們兩人, 建築物外一面漆黑。克里斯十分碩壯, 手臂比我的大腿還粗, 瘦小的我，站在他身旁，就像小螞蟻看著馮·迪索，很怕不小心被他扭斷脖子。克里斯親切的緊握我的手打招呼, 介紹儀器時, 站得十分靠近我, 讓人感受到他直射的熱情。

    忽然間, 克里斯盯著我的臉說「你有皇室的血統(Royal Blood) !」我頓時不解「皇室？台灣沒有皇室呀！」克里斯說「我肯定你有！你十分的優雅。」頓時間, 真是被他講得飄飄然, 以為自己是台灣的凱特王妃了！然而，腦海中浮現中國最有名的皇室「珍妃」的照片, 好像土土的, 我又從雲端掉到地上了。背景響起六人行的罐頭笑聲，我就像菲比一樣，被讚美還是被虧了，傻傻分不清楚!

    我問克里斯在睡眠中心, 深夜裡值班的日子裡, 遇過什麼有趣的案例嗎? 他向遇到知音一樣, 繪聲繪影地描述，有個內華達州的病人控訴, 外星人在他身上植入很多蟲一樣的裝置, 只要一碰, 千百隻蟲就會在皮下蠕動爬行。克里斯保證這是他親眼所見, 眼看這話題似乎進入51區的禁地, 我試著用「寄生蟲幼蟲皮下移行症(larva migrans syndrome)」說服他, 例如，一些不該感染人類的寄生蟲，不小心進入人體，找不到能夠安身的器官，就會在皮下漫無目的的爬行…但是克里斯已經完全相信是外星人的傑作，就像X檔案中的穆德探員一樣偏執了，我則像史考利探員，想憑著女醫師的科學思維和證據，解釋靈異現象，卻拉不回堅信超自然現象的克里斯。正在爭辯中, 睡眠受試的病人來報到了, 也結束我與野性克里斯的對戲。

    週五快下班前，禮貌性地問艾頓醫師，周末有什麼計畫，這周末在邁阿密，藥廠請他演講，介紹胸腔科用藥。這話題令我感興趣了，很想知道美國的藥商都是如何接待演講者，艾頓醫師鉅細靡遺地說，當然是安排邁阿密海灘第一排的旅館，一定是頂樓的，有私人spa，有人幫忙放洗澡水，脫光光從外面也看不到，有一次跟一個女藥商在泳池旁…描述地這麼詳細，我彷彿可以看到阿密海灘閃爍的霓虹燈，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，電影「玩命關頭」的尬車派對、美女拿著美酒，正在街頭狂歡…好了，不用介紹這麼詳細。不過我倒是明白了，之前身材超火辣，前凸後翹，迷你裙快爆出來的拉丁裔業務代表，踩著高跟鞋拜訪艾頓醫師時，平時才思便捷的他，為什麼頓時變成小瓜呆了! 

    在佛羅里達的這天下午, 門診病人少，預約三個，其中兩個改約隔天時段，只有一個報到。才上班ㄧ小時，就發現要下班了。艾頓醫師說，他要去大西洋旁的沙灘野餐。他在Google 地圖上找出ㄧ小時車程外的沙灘，詳細介紹沙灘，這是欣賞太空總署火箭發射的絕佳地點，這引起了我的興趣。佛羅里達之所以被選為火箭發射基地，因為是美國最接近赤道的地點，地球自轉的速度，在赤道附近最快，自轉動能提供火箭發射額外的甩力，節省火箭燃料。再者，因為佛羅里達臨著大西洋，萬一發射失敗，火箭爆落的碎片，落入海中，比較不會傷及人口稠密的地區。太空梭回程降落時，落入海中也能減少撞擊。了解的這些原理，腦海中也重溫了電影阿波羅13號(Apollo 13)成功升空時的興奮，中途卻意外爆炸，三個太空人排除萬難，使用登月小艇死裡逃生，最終萬幸地回到地球，降落在大西洋上。我好想去這個海灘，欣賞最夯的Space X 火箭升空，如果能看到可回收再使用的機體，就更酷了。我好奇的詢問海灘的細節，艾頓醫師描述，海灘分一至十三區，第十三區是最偏僻，允許裸體的海灘，今天下午正好有Space X 火箭試射，他問我要不要ㄧ起去，嗯~~裸體看火箭，好像有點太冷了，雖然是夏天，但是也怕感冒。我承認，我對什麼NASA什麼電影的，一點興趣都沒有，我還是回家睡午覺好了。

    原來，在佛羅里達邁阿密, 上演真實劇情，處處都是好萊塢！

(首刊於更生日報2019/12/04)